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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媒调查发现,即便台湾政府尚未允许在线博彩产业,但过去3年,大陆、香港、新加坡等资本前仆后继到台,以游戏设计、文字客服等名义设立公司,拿出高于市价2~5成的薪资,向30岁以下年轻人招手;在台湾低薪环境下,已有3万名年轻工作者投入这个争议和充满投机的行业。这些博彩公司是如何登陆台湾,又怎么吸收、吸引人才?
不少年轻人更扛着胆识成为南漂移工,前赴菲律宾与柬埔寨「吃菠菜」(菠菜音似「博彩」)。他们怎么进入、怎么陷入?又如何看待自己的来时路和未来路?
行业的超高风险和高利润,已掀起岛内人才转移的风暴。透过网络,远程服务大量的大陆赌客,对这群低调的工程师、设计师、文字客服而言,是机会还是风险?
亘古不变的赌性,如今透过台湾的人力人才,支撑起看不见的亚洲在线博彩帝国,台湾政府却互踢皮球,不去正视这个隐藏在房间里的巨象。
连日来,哈尔滨市公安局呼兰分局紧盯涉卡违法犯罪行为,持续加大打击力度,挤压电信网络诈骗犯罪生存空间,近日,呼兰分局刑侦大队在接到线索后迅速部署,连续抓获三名涉卡犯罪嫌疑人,累计涉案流水高达900余万元。
越南政府15日宣布,自当日起对国际游客重新开放边境,全面恢复国际旅游活动。
在台湾,客服、电销、软件工程师、网页设计师⋯⋯看似正常的征人启事,却夹带着低门坎与高薪资,以模糊、低调、暧昧的面貌,掩饰着在线博彩跨国产业隐隐掀起的狂潮。在台湾政府雷达尚未启动前,上万的台湾年轻人,会成为扩张博彩版图赚快钱最有利的棋子;他们一路奔跑网上棋牌游戏,却没发现自己在触法边缘的钢索上狂奔。
踏着雨水快步前进,台湾女孩迪伦(化名)的脚步比以往轻松了许多,今天是她到职半年的纪念日,也是她升为组长的日子。
这是迪伦的第一份工作,公司座落在内湖科学园区,就在捷运站旁。大学信息科系多念了几年的她,在人力资源网站上的履历没得到太多公司青睐,唯一找她面试的,是几间「在线文字客服」公司;网站上清一色写着「不需任何相关经验,起薪4万元(新台币,下同)、年薪保障13个月、每季有奖金和补贴」。
对中段私校毕业的她来说,第一份工作能领到近60万元的年薪,自然有很强的诱因,毕竟相较于行政院主计总处公布的工业及服务业受雇员工(每月)薪资中位数:47万元。她的薪水已经胜过半数台湾劳工。
虽然薪资优渥,但面试过程中,迪伦心底却跳出不少疑问。当初照着人力公司提供的信息按图索骥,她到了A公司面试;顺利通过后,她转往类似住家的公寓里进行培训,结训后却是被派到B公司上班。A、B两家公司不仅名称不同、地点不同,表面上也看不出任何关系。
「曲折离奇吧?」迪伦说。
拿出至少1.2倍的薪资条件,神秘招揽新鲜人
进入博彩产业的员工,上班时间都要缴交个人手机
试用期间,迪伦开始正式担任文字客服,却发现自己用的全是简体中文,回答的都是赌博术语,「提现、交易、充值」。她这才发现公司原来在经营在线博彩,服务的全是大陆赌客。为了达成绩效,她在短时间内熟记大陆惯用语汇,一边在远程调阅赌客们的交易凭证,一边在时限内响应赌客关于「流水」的问题。
半年内,公司业绩蒸蒸日上,她的客服同事从个位数一下扩大到30、40人,迪伦自己也被升为小组长,负责照管客服部门。据她估计,公司内24小时照三班轮的客服,每天至少要处理4千条以上的讯息,而赌客加值的「流水」,每日最少也有数十万人民币。
「一开始上线,公司(向我们)保证金流不在台湾,那现在做的事会不会违法?」随着工作一帆风顺,迪伦的话语里却渐渐掺出不安与无奈。她说公司运作像一团迷露,一切神秘:包括上班时得交出手机、任何时刻都不准向客户透露自己是台湾人、社群软件里的「微信专员」、「支付宝专员」、「技术人员」,都是一群未曾谋面的「同事」;甚至薪资单上的公司名称,没几个月就会换过一次,一会儿是XX数字有限公司,下一次又是XX科技公司。
「还有,我们的办公室内没有任何纸本,数据全都储存云端,严禁泄密,违者开除,」她描述道。
对复杂又精细的公司运作,主管们向来讳莫如深,让迪伦一知半解,但像她这样的年轻工作者,过去几年正快速地被招聘进入在线博彩产业。在凤凰花开的6月,征才网站上的斗大文字正在向他们招手:
「知名娱乐集团征才 经历与学历不拘」 「高福利」、「高薪急招」、「对英语不作要求」 「年终奖金+绩效奖金+值班津贴+每日车餐补贴」 「月薪 40,000元至60,000元」 「工作内容:向客户提供电话及文字服务,解答疑问、高效的处理投诉」
薪资待遇至少是一般的1.2倍,让欠缺工作经验、不论公立或私立大学毕业的年轻人趋之若鹜,纷纷投入博彩业的客服单位;而另一个快速转进这个业界的,还有台湾最引以为傲的软件工程产业。
来自人资界的观察:软件工程师大位移
从招聘讯息到工作现场,都披上隐晦外衣的博彩公司
我们带着对在线博彩产业快速扩张的好奇,与台湾最大的人力银行──104人力银行进行访谈。104猎才招聘暨人才经营事业群资深副总晋丽明,这位在人力资源界打滚二十多年的沙场老将,诉说了他在过去一段时间所看到的巨变。
晋丽明说,104的业务四部专门负责软件人才招聘,而过去3年,光是博彩单一产业对业务四部的营收占比,就从早期的十分之一,一下跃升到四分之一。
104人力银行猎才顾问处经理刘俊鸿负责的就是营业四部,谈起在线博彩产业的客户,他与晋丽明两人感受同样强烈深刻。晋丽明形容:「许多来拜访(要我们协助)征才的大陆老板都十分低调,资金不知道从哪里来,名片上的名字根本不是真的,或根本不会拿出名片给你,更不会留下数据或纪录。」
刘俊鸿接着说,「像我们谈业务的过程中,曾有一位30多岁的年轻大陆业主,拿着几十万元的现金摆在桌上,一次提出6间公司请我们帮忙征才。谈生意的过程中,大陆业主绝不会砍价,强调能快速筹组上线作战的团队最重要。」
站在人力资源界的前端,他们目睹这个投机且无法律规范的产业正急速长大,行业的超高利润,更已掀起岛内人才转移的风暴。
晋丽明表示,大概从2016年开始,博彩公司便开出薪资行情1.3到1.5倍的待遇,让不少半导体、IC设计、游戏公司的工程师转任,「就连帮忙征才的104内部工程师也被挖角。」工程师们负起该产业最重要的产品开发、网站维护、资安设定。刘俊鸿估计,目前博彩业的软件工程师就有1万多名,若再加上文字客服,整体从业人数至少2到3万人。
对于目前台湾到底有多少人投入在线博彩产业,这两年才成立的「国际博彩用品暨服务协会」首任理事长、律师杨明勋接受访问时,甚至信心满满地说,3万人只是保守估计,业者评估人数早已突破10万(注)。
看不见的博彩帝国在台成形
根据记者调查和走访,这些年快速膨胀的在线博彩公司主要被包装成「文字客服」和「软件研发」两项服务;它们多半丛聚在台北内湖科学园区内,那里因此被业内的人戏称为「博彩一条街」。
对于博彩公司的实际样貌,刘俊鸿受访时避谈客户信息,但他强调,不论在商办或住宅区里的博彩公司,外观上皆难以辨识,内部装满OA办公家具与隔板,没有纸本文件,一切数据只在在线流通。
除了内科,这个产业也早已多点开花,从新北市板桥、新店,到台中市西屯、嘉义市和高雄市,甚至连101大楼里也有它们的踪迹。我们接触的数家博彩公司员工和主管,多半不挂名牌、也没有名片,出入低调,与人相约总是挑选数百公尺外的咖啡店。但和他们在店里待上一下午,隔壁桌谈话内容不乏博彩相关的切切私语。
大量的台湾人才撑起了一个面向大陆赌客的「博彩帝国」。究竟在这个日进斗金、每天涌入数百万人民币「流水」的帝国里,台湾人才扮演什么角色?又为什么台湾会成为博彩帝国的枢纽?
逐渐崛起的大陆市场是最大关键。
由于大陆政府明令禁赌,法律归属于严格的「属人主义」(编按:即无论人在何处,只要赌博就是违法)。但在经济实力与网速飞快成长下,大陆赌客们的欲望不减,过往到拉斯维加斯、澳门、新加坡等实体赌场的下注,开始转向方便的网络投注。在线博彩产业的发展,成了各方金主们觊觎的大饼。
千禧年间,菲律宾以特区方式允许博彩发展、发放合法牌照,狭带雄厚资金的投资者们全力前进,将赌场里的推广、营销、机台甚至营运等风险性最高的业务全数移植至此。彻底突破地区限制后,他们更砸下数百万美金取得博彩牌照,租地买房,从各地引进劳工,落地菲国执行业务。
方便的在线机制,则让大陆赌客们只要连上遥远一端的IP网址、注册账户并透过第三方支付汇款后,就能在扑克、轮盘、吃角子老虎、赛车、球赛间下注;他们甚至可以透过视讯与穿着清凉的兔女郎荷官对赌。年轻的女荷官过往多半是菲律宾女孩,近几年则多了台湾和日本面孔。
手握亿万「流水」的低调大陆老板们
在这群广大的投资者中,大陆老板是主力。
谈起这些低调且口袋深不见底的幕后金主,受访者们表示,金主多半是大陆人,或「国籍不同」的大陆人,祖籍或背景则以福建省最多。
「我认识的老板里,半数以上出身福建省安溪,他们多半十多岁就外出打工,赚了钱后攀上博彩这个高台,便『携家带眷』一起打拼;公司里的叔叔、阿姨、表哥、表妹分别在不同位置任职,方便集中管理,彼此也因血缘而互信。另一批老板则是是百度、阿里巴巴及腾讯等出身的信息人员,因投资实体赌场而致富,」一位在业界浸润许久的高管解释。
无论土财主或是科技人,这些大陆老板们在短期内迅速复制出数以百计的在线博彩网站,大量吸取数十亿的人民币作为「流水」,累积雄厚本钱。不少老板经常贿赂菲律宾官员、同时经营情色产业或涉足房产炒作,非法资金跨国流窜。
为了打击不法,2017年大陆公安开始与菲律宾政府合作,甚至直接派公安进驻马尼拉。大陆官媒《新华网》报导,2017年到2018年年中,大陆公安已破获超过7,000起跨境赌博案件、查扣涉赌资金110亿人民币。大陆公安部则指称,跨境网络赌博是「危害经济金融安全,损害国家形象和社会稳定的犯罪」。
去年(2018),北京《新京报》更揭露上千名大陆年轻人被大陆当地的中介以高薪诱至马尼拉,在没有证照的赌场里如奴隶般工作,他们的护照被雇主没收、签下不合理的工作合约。大陆驻马尼拉代表处甚至向其国民提出前往菲国工作的注意警告。
高CP值换来的「菲国圆梦」真相
菲律宾马尼拉,在当地博彩产业工作的大陆人,下班后得集体搭乘巴士回宿舍
在大陆政策的紧缩下,台湾也受到牵动。
原本在菲律宾任用的大陆劳工因为犯法风险高,薪资涨幅也大,跨国籍的大陆裔老板于是开始换血,便宜的台湾劳工取代了大陆劳工。
此外,台湾人「温软」的口条和服务,加上不高的薪资也受到大陆老板们的欢迎。从文字客服开始做起、投身博彩业9年的TOM(化名)指出,大部分台湾人中、英文都通,薪资需求却不高,不像大陆或菲律宾当地年轻人,不仅忠诚度低,语文专业也经常不达标。「4万多元的薪资就可以聘请一个够格的台湾客服,对老板来说非常划算,」TOM说。
一位台大毕业,从媒体业工程师转入这一行的受访者昶新(化名)也解释,「锁定台湾工程师,同样是因为薪资普遍偏低、工程师可以随时on call、技术条件又不错,CP值高,且早期台湾在博彩产业的研发技术就已领先全球。」
不只自己投身,昶新还介绍多位同事一同进入这个产业。他说,近年不少稍具资历的台湾工程师都选择至此,架设网站、开发赌博游戏,维持百万人同时在线的稳定;工作内容差异不大,却可换来翻倍的薪水,但唯一的差别,在于他们从来不主动向别人提起自己投身博彩业。
对于人才的需求孔急,让台湾媒体嗅到气氛的转变。2015年以后,财经媒体曾以到菲律宾圆梦的角度,揭开那些为经济前景而南漂的年轻人样貌。
同时,在线博彩产业也受惠于台湾人才的挹注,让业内的高阶主管纷纷通称台湾是「亚洲博彩产业的心脏」,只要抽掉台湾的角色,博彩产业就垮了。关键机台与营运中心设在菲国,后勤的客服、工程师、设计师落地台湾,由台湾代工。一个为了降低营运成本和风险的「跨国跨境合作」的博彩版图就此应运而生。
大陆─菲律宾─台湾的成功模式,近年也开始复制到柬埔寨、缅甸等国家。任职于亚洲前四大博彩集团的高阶主管小叶(化名),就透露他曾亲赴缅甸与当地军阀谈判,希望利用这条跨国博彩产业链,吸引更多当地的赌客上门。
「诈骗式招聘」,输出新据点是柬埔寨
除了小叶的公司之外,以物产、游艇起家的柬埔寨的太子地产集团,也同样将脑筋动到在线博彩产业上,援引这套跨国模式,在前两大城市金边和西哈努克港建立新的博彩据点,引进大陆劳工抢占市场,也大量招纳台湾人。
一时之间,繁华的金边街上,挂满了简体中文的招牌。「鸭脑壳、兰州拉面、水煮鱼」,川菜或潮汕菜,中式餐厅成了街道上最显目的点缀,此起彼落的大陆方言更是弥漫在7月炎热的毛泽东大道上。
「牛奶花生或可乐果,这类台湾零食出现在街角超商;最能排解乡愁的盐酥鸡与手摇饮,这里也没有少,」负责替集团招募台湾博彩员工的陈育(化名)说,大陆因素和台湾特色,随着当地在线博彩产业的扩张,变得更加明显。他也指出,听话的台湾人,补足了当地对于软件信息、人资还有财务等职务的需求。毕竟博彩公司招募的最低阶员工月薪就有1,600美元(约新台币4万8千元),担任人资主管的他,月薪则是2,500美元,薪资是极大诱因。
为了吸引台湾人至此,陈育对于自己被要求使用的招募手法相当不以为然。
他说:「短短3个月,我面试了100多人,也算是『骗』了100多人。」所谓的「骗」,他解释,是用空泛的词语面试求职者并擘画愿景。他透过Skype跨海面试,向我们演练了一遍他惯用的说词:「您的优异表现将让项目顺利执行,除了会议纪录之类的高重复性行政工作,也会高度参与项目规划到执行的完整历程;你的工作表现将直接影响项目的成本与效益。」但负责招募的他也不清楚,员工至此的确切工作为何。
高利润背后挥之不去的触法风险
模糊、低调、混乱或是暧昧,在优异福利以外,这些形容全都是员工们在博彩产业在线的共同感受。
究竟这个产业是否合法?进入者的风险又是什么?
晋丽明就坦言,「这个行业处于灰色地带,且变动性很高,因为这些大陆老板有钱去投资,在经营管理上却不娴熟,导致没有一套常规化的管理办法,不仅组织松散,股权和员工的组成也很复杂,是一个投机性质极高的超高利润行业。」
事实上,在经济部公司登记里,也没有「在线博彩产业」的营业项目代码。他们以科技、软件、客服等相关代码向政府登记注册,但实际上做的却是博彩相关服务。
政府没有合法认可这个业务,那网络空间里聚众的在线博彩,是否触法?
《刑法》268条明定:意图营利,供给赌博场所或聚众赌博者,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,得并科3千元以下罚金。
曾任高雄地院法官的律师陈业鑫指出,台湾的在线博彩分为硬件与软件两大部分,「硬件包含实体的机台供应等,像供应拉斯韦加斯赌具,不能说是赌博罪。但软件如客服,就是违法的。」他进一步解释,「例如客服在回答问题的过程中,无异是参与了赌博的犯罪行为,没有客服,赌博程序不易完成,即使面对大陆玩家,在台湾境内的行为也会被追究,这都会成为触犯赌博罪的共犯。」
他强调,《洗钱防制法》第2条中也规范,意图掩饰或隐匿特定犯罪所得来源,或使他人逃避刑事追诉,而移转或变更特定犯罪所得,就称为洗钱行为,赌博也属于上述的「特定犯罪」的一项。
拒绝低薪的台湾年轻人,被博彩产业吸纳,成为客服、设计或技术人员。尽管抱着各种怀疑,却抵不过主管的说服:「后台锁掉台湾IP」、「金流不在台湾」、「在菲律宾有正式牌照」。对于工作渐渐习以为常后,更加不清楚自己触法的风险。
从隐晦的诱饵式、甚至诈骗式的招聘开始,不一而足,每几个月发放的丰厚奖金和升迁,更让他们一脚跨入庞大的博彩帝国内,成为体制运转的必要零件。
有的人自我开解,说服自己没有任何违法;有的人希望赚两三年的快钱就快快上岸;但也有人带着忧虑,担心尚未透明合法的产业,会让他们背上污名,麻烦上身。
低调、缄默、战战兢兢
在台湾的博彩公司在线客服人员工作实况
我们和迪伦陆续访谈了4次,她才娓娓道出心底的隐忧。她说,她的公司配有一套「断电格式化系统」与所有计算机链接,只要有警察上门,员工被告知要按下这个钮,就能瞬间让所有计算机断电,存在硬盘里的数据也会全数格式化,不留下任何痕迹。
「但我们只是一间小小的客服公司,为什么需要这样做呢?」她说。
而对工程师昶新来说,低调就是他的保命符。身为「博彩网站」的开发者,他知道上门的是大陆赌客,即便封锁台湾IP(避免台湾赌客上线)、避免牵扯任何金流、不碰营运的前提下,他还是担忧。所以他只与业内人士交流,对同事或好友都避免提及工作内容,以免不必要的麻烦和眼光。
低调作为保护色,受访者们普遍有一种滑坡式的自我合理化的噤默,他们不感觉在远方操作几个按钮、键下文字,鼓励遥远的陌生人汇进大笔赌金,究竟有什么问题。
但30岁的张萍(化名)却是少数直白说出心境的转换。她聪慧、机灵、穿着打扮时尚,因为熟识朋友的介绍才对我们放下戒心。
她说,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踏入的是在线博彩,第一次赚到两百万年薪、第一次买车、第一次买房,这份工作让她萌生了对未来的想象,但她也坦承,「在博彩世界里,所有人都是产业的一份子。当我领取高额薪水的同时,换来的可能是某个大陆家庭的毁灭,所以我认为我赚的就是骯、脏、钱,这大概也是博彩从业人员为什么总是『战战兢兢』的原因。」她对我们访谈的回答并不遮掩,但她也要求匿名、不被拍照。
台湾检警抓赌,南漂菲国也可能被「送中」
对个人来说,前仆后继要进入博彩产业的工作者,还是会有误触法网的风险。从去年至今,已有至少6起在线博彩的相关判决相继出炉。被判刑的不只是负责人,还包括客服人员、网页设计、接触金流和机台的员工。
今年4月,在台设立3家以客服、科技、国际为名的公司,大量应征客服、人事、会计、信息人员以经营在线赌博网站的唐姓负责人,被士林地院判决涉犯《刑法》第268条意图营利聚众赌博罪。当时警方在现场逮捕了86位客服,查扣了305台计算机,发现赌客全是来自大陆,主机则设在台湾,运作不到一年,就累积了7亿元赌资。
同样手法并非个案。今年4月,美富赌博网站雇用大量客服人员、金流统计人员和机房管理员,透过QQ等通讯软件推广营销,邀约大陆赌客至网站下注赌博。这些员工也被视为「共同正犯」遭判《刑法》第266条和268条的赌博罪。
对于判决,前台北地检署检察官、专职金融及计算机犯罪侦查,目前转职律师的林冠佑解释,在线博彩被起诉者是否入罪,主要是依据「涉入核心业务的多寡」断定,业务分量愈重、参与金流等关键营运愈多,愈可能被认定为帮助犯。「不然你就是去到合法的菲律宾工作,不要回来台湾,」林冠佑提醒。
但就算在菲律宾,若不慎投入的是未持牌照、非法的博彩公司,南漂的博彩移工也得面临当地政府的抓捕,甚至被遣送至大陆的危险。菲律宾劳工部、司法部去年共同成立工作小组,清查并扫荡在菲国赌场以及博彩产业工作的外国人,其中包含许多台湾人和大陆人;今年2月,在马尼拉马卡蒂市(Makati City)就逮捕了276名非法打工的外籍员工,其中有58名是台湾人,他们和同时被捕的大陆人被暂时留置在移民局总部。
产业与洗钱危机,国家「基本上视而不见」
高薪诱惑和政府未直面以对,使得在线博彩产业在台面下不断壮大,而不透明的结果,反而被迫地下化与色情、暴力网状连结。
张萍说,她的大陆老板们不只经济实力惊人,更视法律为无物。她看过不少老板在大陆因赌博罪被公安逮捕,在菲律宾违法开业,当地政府甚至开出上亿的高额保释金交换当事人的自由;行贿是业界常态,情色产业伴随而生。至于大量的金钱则透过买房、买酒店、买艺术品和珠宝,洗进洗出。
利用敏感的两岸关系作为壁垒,在线博彩产业从未停止向台湾人招手;台面下飞快膨胀的就业人数和产业规模,业界估计至少2到3万人,但面对这个无限延展的产业,在多次约访下,经济部、交通部等相关部会皆告知不是该部会的业务。政府选择视而不见,不直面以对,没有任何讨论,更遑论有任何因应的共识。
林冠佑强调,现在在线博彩产业就像是一个「夜市」,是一个庞大的地下经济体,不用开发票、没有税收,无法促进产业发展。而曾任法官的陈业鑫则担心,近几年台湾背负了洗钱的国际污名,好不容易有机会洗刷,若台面下汹涌的博彩行为成了某些人的洗钱天堂,更将重创台湾的金融体系。
就人才面解读,晋丽明指出,「假设台湾一年培养1,000个工程师,500个去做博彩,那谁去做半导体?谁去做IC设计?人才有限啊。像电竞就专门培养电竞人才,赚外汇、专门开课程,这叫因势利导,可是博彩业不是这样(编按:不是政府的重点产业)。」
林冠佑办过几次在线赌博的案子,他说,每回研究博彩网站的界面就发现很舒服、很顺畅,就像飞机跳下来就可以直接战斗。刚离开公部门出来执业的他说:「现在公家机关的系统,横向联系转文件要转个两三次,造成一堆麻烦⋯⋯如果把这些博彩工程师的经历和技术拿去改善公文系统,行政效率会增加几倍?会用飞的。」
「产业发展至今,国家政策如何去讨论?博彩产业是发展的重点产业吗?现在的态度,就是像化石般的谨慎,有抓到才管,基本上是视而不见,大约100年才前进1公分,」林冠佑说。
化石般的政策赶不上线上博彩隐隐掀起的狂潮,在政府雷达尚未启动前,许多像迪伦这样的年轻人,会成为扩张博彩版图赚快钱最有利的棋子;他们一路奔跑,却没发现自己在触法边缘的钢索上狂奔。